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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锁】一堵墙的观察记录

    注:胡亥技术很差,医生是隐M,我真的好久没写纯爱了

    也不知北陆注意到没有,卧室右面那堵墙比别的要厚一掌,那是钢筋混凝土造的承重墙,压在我的肩膀膝盖上足有几千斤重。怪我死前是个穷困潦倒的情色写手,文人活着的时候骨头轻,死之却重逾泰山,这会儿嵌在水泥缝隙里动弹不得,债主宰了我封墙的时候也没给我摆个好姿势,十年如一日将右手扒着自己大腿根儿,怪猥琐也怪累的。这年头做人的号难摇,投胎是轮不到了,打发时间总得有个乐子,好在刷墙的腻子薄,日久天长的也落下几块墙皮,借着缝隙透进来的幽光,老色鬼如我,就一直这样观察着北陆。

    他租下这套公寓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在手术台前无往不利的苏医生还是个愣头青,脑子里除了学术论文就是大胃王限时自助,头发养到肩膀了也不记得剪,鸡飞狗跳从医学院毕业,翘着一顶乱毛进了杭州第二人医做实习。熬了几年转正,生活终于步入正轨,独居日子过了没多久,忽然往家里领了一个小男朋友——是个染了银发的杀马特。

    少年情动,意比金坚,饶是在北陆转性的那段时候他也不离不弃,只是把傲娇的“喂”变成“哥哥”或者文绉绉的“皇兄”,仿佛是怕北陆受了刺激发疯,唯唯诺诺附和着他的古早皇子人设。可我总觉得,会不会是哪天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北陆疯性毕露大发神威,拿折凳把他按在地上结结实实揍了一顿,否则以小男朋友的狗脾气,怎么会变得这样乖。北陆后来回魂,立刻把背头梳回中分挡住被啫喱水勒高的发际线,三步一吟诗的油劲儿洗刷干净,还是那个人见人爱的苏医生,而小男朋友又变回刚认识那副拽拽的样子,和早前那副温顺怂样简直判若两弟,真是十足十的欺软怕硬。虽说脾气烂是烂了点,可脸非常漂亮,心意也还行,我承认自己多少是有挑剔,可对方既然要做北陆的男朋友,任何苛刻要求都不过分。

    实习期结束没多久,新医生跃然成为医院里第一号劳碌命,钱少事多离家远,他咬牙坚持着,只因诗在远方,而梦想在眼前。等到夜色自天边扯了一截裤头上来,黄紫相晕的夕光从向阳面的纱窗染到白床单上,像洗刷干净的便当盒里塞满了烧糊的茄子,这时候,我就知道他应该下了五号线了。从地铁口沿着东教路往下走,回到公寓已然很晚,家里却明晃晃亮着灯。北陆把钥匙插进门洞里,向左转一圈,不对,真是累昏头了,再向右转两圈,这回对了,膝盖往门板上借力一顶,咔哒一声开了门。小男朋友果然在门口等着,银发飘飘芝兰玉树,端着一副凛然高贵的样子,把拖鞋轻轻踢给他,像只快饿死的宠物等着烧锅开饭。北陆抬了抬眼皮,话还没说半句,钥匙还塞在门上,一头栽到他身上,活脱脱一盆没电的太阳花,蠕动着绿茎,仰头去找充电口——而对方的嘴唇主动压了下来。

    啊?是我忘了说,小男朋友其实很粘北陆,但不好意思开口,仿佛只要嘴皮子主动掀了掀,他的冷傲伯爵人设就直接打水漂。可嘴再硬,身体是骗不了人的,手指扣紧后腰,隔着皱巴巴的衬衣轻柔摩挲掌中流畅腰线,年轻人言语生硬,口舌却是很软的,是北陆喜欢的文思豆腐羹,一丝一丝在水里荡开,软得都不用人含,顷刻就化成一派清甜滋味。

    堵在门口一吻亲毕,北陆才哼哼唧唧地说我回来了。少爷不知民间疾苦,一天到晚家里净开着大吊顶浪费电,过年新装的水晶吊灯也不知是谁的品味,土得掉渣,拳头大的玻璃球切出无数个面,灯光细碎如星点,映在脸上眼中,小情侣相视一笑,颜色惊艳,惹得人面颊微微红了,几乎要不由自主地生出点错觉来,好像回到家放下压力的北陆比戴着口罩的苏医生更好看一点。

    如果我是只女色鬼,我想大概拼了命也会还魂跟北陆在一起,无甚缘故,只因他好看。北陆仿佛是跟他相片里的妈妈用一套模子造出来的小人,眉宇修长,鼻梁高挺,眼睛是圆圆的杏子型,骨相分外柔和,简直是典型的温柔暖男样貌。于盛光之下婉然而笑,脸颊饱满到找不见一丝凹陷。他的性格也这样光润圆满,活泼而朝气,是朵万中无一的太阳花,被人摆在驾驶座前吹喇叭,讨人喜欢,又不免觉得他怪傻的。在早年花样男子的热度辐射东亚诸国,改编的流星花园还在各大电视台热播的时候,医学院的苏北陆同学望着标本罐里的牛蛙低眸浅笑,一眼万年,气质神似台版花泽类。他受的追捧实际不少,可惜这孩子自小直心肠,脑子里又横着只开膛破肚的四脚蛤蟆死不开窍,一面抱怨没有女朋友,一面把同组女同学的秋色横波目当做眼皮痉挛,认认真真请人去楼上眼科看一看,没准是结膜炎呢,要早治疗,不然会真的瞎。女同学当即赏他一个灵活的白眼,以示自己从此复明,大梦初醒神清气爽,再也不会往这条傻狗身上落一眼。

    纵然情场失意,事业蒸蒸日上也好,有钱就好,有钱什么纸片老婆买不到,然而现实铁了心要他的小命,医院的高压工作如山倒,乙做甲处理的传染病把好好的人折腾没了半条命,没点精神上的充电器怎么能行。但只要充电即可,多的不必给,他年幼时就自力更生,简朴惯了,奉行适量原则,一点点慰藉就能开心很久,快乐太多反而会叫他惶乱,恐明日再不能来。北陆的作息被压榨得颠三倒四,但在情感和生活方式上一向很自律,他不喜欢控制不住的感觉,在混乱繁琐的工作里死守家中一隅清醒,飘蓬柳絮身,唯有自己是掌握得住的。做爱也一样。范围内的疯狂当然是好,超出界限的代价不是轻易能够承受的,他无数次扶着腰从床上滚下来,一面哀嚎一边收拾残局,而腿间一刻不停地湿漉漉往下淌。

    北陆猛吸了小男朋友一口,才充上点电喘过气,就有点翻脸不认兔的意思,在他腰上轻轻推了一下,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往他身后钻,木地板上闪烁吊灯大朵大朵的光晕,他从容踏过去,像是踩着一池莲花到彼岸,再摇船度回来,如此往复十数年,不倦不改。小男朋友接过他捎带上来的垃圾食品外卖,坐在沙发上开始拆,北陆则在一边做医生的每日练习,顺带说点什么龙虾涨价做不了新料理给你吃啦之类的琐事,殊不知小男朋友隔三差五悄悄往他存折里一万八千地存零花钱。手里的苹果削出似纸薄软的皮,绵绵如蛇蜕一般在瓷盘里蜿蜒盘踞,刀刃的寒光在指间跳跃,他拍着胸脯信心满满地说总有一天我苏医生切肿瘤会跟切兔子苹果一样老练。

    对,北陆一定会的。我也这样想,满怀期望。

    北陆削好一瓣,往嘴里塞,再削一瓣,往他嘴里塞,两个人嚼嚼嚼,腮帮子转转转,一只两只三只,等到一斤苹果枯燥削完,彼此都咽下去,再看对方,眼睛里不约而同地闪烁着一点点贪渴的意思。北陆医生电没充满犹嫌不足,手上没了兔子苹果,再把舌头伸进别人的嘴巴里去堵住也一样,我无可奈何,看他,有时候真像小狗,亲个嘴儿也弄得黏糊糊的。医院的实习期给的工资有等于没有,?他囊中羞涩,忍着几个月没有吃零食,转正时破天荒买了一客哈根达斯,摆在桌子中央不舍得吃,被呼吸吹得快要融化了,才伸出舌头尖尖去舔上头五彩的糖屑,馋相也很可爱;如今拥有了很好的男朋友,同样不舍得碰,小心翼翼地舔湿别人的牙齿嘴唇,吮吸口腔中残留的甜水。呼吸紊了,懦了,睫毛渐湿,靠拢过来,是微微有点动情的意思,北陆拱进怀里亲他,如舌下有蜜有奶,冰凉鼻尖在颈窝里滑动,用力嗅他身体上头发上的气味,如果有尾巴大概已经摇疯了。

    ——当然,男朋友先他一步回来就是要把自己弄得芳香可口,血呼啦擦的人提着一把血呼啦擦的长刀,在厨房水槽里洗洗刷刷塞进衣柜夹缝里藏好,还往里头欲盖弥彰地泼了两袋樟脑丸,面无表情做这些事的时候血块还凝在头发上,如果不是我知道那玩意儿是片场的糖血道具,还以为这家伙借着打工的幌子在路上套麻袋割人器官拿去卖——不怪我乱想,是他真的有钱有刀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小男朋友坐在浴缸里放粉色泡泡水,挤了满手护发精油梳头,每个毛孔都散发着茉莉花沐浴乳的气味,掐着五号线发车的时间点准时出浴,拿风筒的热风呼呼吹着发根,也不怕烫,他弄脏了手掌,必定把一个洗干净的自己还给北陆,只为开门的瞬间能从容将全身都迎进那个活泼泼的怀抱里,并无殊例。北陆最喜欢他艳丽无匹的长头发,手指插进去轻轻梳理,手法近似撸猫或者薅羊毛,银锭一样冷的发丝被现代科技吹得蓬松柔软,仔细看发梢还有点潮,软绵绵地耷在北陆清瘦的锁骨沟里。白花纯露散出一屋子的香,真丝睡衣触感细润,摸上去仿佛直接磋磨在肌肤上,穿了也像没穿,雪白发丝在上,甜蜜肉体在下,北陆枕在其中,喃喃春深似海。

    电充着充着就容易插头过热,就像他们亲着亲着就跌跌撞撞栽进卧室,齐齐倒在床上大眼瞪小眼,窗帘落地,一室黑暗粘稠地覆在五官上。北陆大约是心情好,凉夜吹在肩头都觉滚烫,抢先笑起来,伸手去胡乱拨他面孔上覆满的发丝,冷艳高贵的小男朋友此刻也稍有莞尔之意,待到眼睛适应了幽暗光线,恰好风动幡移,窗帘缝漏进来一线亮,轻盈掠过朱色瞳仁和银熠熠的睫毛,北陆的手掌此时像是把一轮冰月自薄云里擦出来,使那道含情视线由此、命中注定地落在湿热嘴唇下面的地方。

    ——他们两个人其实差不多身量,只是小男朋友的性子更傲,小高跟的靴子踩在地上,总拿下巴看人,自然显得更高挑。

    不过高不高又有什么要紧的,北陆喜欢他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即便是小男朋友心血来潮哪天换了个皮,他摘下眼镜揉揉眼睛,也能轻而易举地认得皮套里头装着那团黑漆漆的湿泥巴,并信口胡诌:瞧这咕咚转个不停的威猛气势,一看就是我家小公子。找出他,再若无其事去爱他,一切如常,情意如旧,碧落忘川,一眼可跨。我陪了他许久,见过他独自一人的隐忍痛楚和崩溃泪流,这个世界上无论哪一样活着或者死了的东西,都不会比我更了解北陆。我看得出来,他十分愿意翻出赤诚肺腑在心里给小男朋友腾地方,眼中的温度,只比看向妈妈时少一点点。因此,我无端地有些伤心,像是看见自家的好白菜主动洗好了泡进别人的腌菜缸里。

    记吃不记打或许是他的优点,北陆总是忘记他那傲娇男朋友的德行,上赶着攥着人衣领亲,指尖抵着动脉,呼吸都掌握在对方的股掌之间,是个危险又撩拨的姿势。只要他不记得就好,又有谁在意他是无意还是刻意不记得。四片嘴唇湿漉漉地腻在一处,擦枪走火电压暴涨,一下把电阻器烧了,安全起见,最好扒衣服散热。

    北陆后知后觉地慌了,感受到那十根修长指头开始伸进衣服里直接往他屁股上揉,立时摇头如拨浪鼓,撤身不及便反手将台灯拧亮,满屋子暧昧的氛围拦腰打断,叮当猫的大头足有一百来瓦,照得天地通明,少爷的小白脸泛着冷光更加白,仿佛一颗燃烧弹对准他们五十平不到的破烂公寓投掷进来,震惊世界的三战就是从打扰一场亲密贴贴开始的。北陆双手抱胸被压在他身下,俨然是个被非礼了的JK,连连说不行,我要上班,明天得加班。

    然而小男朋友此时早就亲到他领子里头去了,把手机静音反扣,老头领导和古董店黑发男路人统统滚蛋。

    小男朋友的面容年轻得疑似高中肄业,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被家里父兄联手惯坏了,任性得很,把北陆无处安放的手往身上按,薄薄睡裤揣着鼓鼓囊囊一大团,热乎乎沉甸甸顶在对方的大腿根,目光在他饮水充足的饱满嘴唇上额外定了几秒,大概是很想让他低下头给自己舔。

    世道人心怎么这样坏了。北陆又傻又乖地吞了口唾沫,视死如归地抓住了他那根宝贝,隔着丝绸揉搓起来。